「啊……?」
看见眼前的风景,他揉揉眼睛。
还以为自己看错,但风景没有任何变化,他深吸满腔青草气息后,开始环顾四周。
道路在他背后延伸,也朝着他的前方延伸。
路宽大约可供十个成人并排行走,但路面没进一步铺设。
被大家踏实的泥土坦露在外。
而道路两侧,被完全看不见深处的茂密树林覆盖。
立刻明白方才闻到的半干半湿的青草气息源头在哪里。
他不禁回想着,自己家附近有这种风景吗?接着点点头。
「什么啊,在作梦啊,哈哈哈哈哈哈!」
过一会儿,大概一分钟左右吧。
没有任何人吐槽,也只能笑的笑声当然无法继续。
就这样让自己冷静,再度环视四周,确认自己的装扮后低语:「说真的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」
声音带着颤抖,也有一丝嘶哑。
大概是惊讶佔四十%、困惑佔三十%,想哭的心情佔十六%,想尖叫的心情佔十四%这样吧。
用一句话来说,他正用在里亚德录大地里的角色模样,站在被森林包围的道路正中央。
名为闪灵赛巴的他再次低语:「真的假的……」全身无力瘫软在地。
回想起来,在风景瞬间切换前,他应该正全力享受最后的游戏才对啊。
十二月三十一日,VRMMO里亚德录结束服务的日子。
悲叹者﹔不舍者﹔大笑者﹔哭泣者﹔悔恨者。以下略……
这是玩家们在里亚德录这块大地各处留下的情绪。
突然宣布结束到正式结束的日子仅仅一个月。
真的相当唐突。
就连拥有兆单位资产的实业家玩家,也没办法颠覆「结束」这个决定。
在官方的讨论版上,公开募资「我们自己来做里亚德录Ⅱ的游戏吧!」等留言的势力不断扩张。
自称资产家的游戏好友烦恼该不该出手时,公会成员总动员阻止他的那一幕,只有满满的悲伤。
所以他一如往常前往红国首都,加入自由组队的小队到处去狩猎。
抱着「明天或许也能继续下去」的想法。
他应该在现实世界过十二点时,和临时组成的小队成员互相开玩笑后道别了。
「那么,再见啦~~」
「希望我们有缘再相会。」
「喔喔,闪闪,下次让我们用更重的武器大干一场吧。」
「不要,你好猥亵。」
「你们可以不要动不动就讲双关语吗?为什么这种人是高手啊?」
「平常的言行和个性与游戏能力无关啦,大概。」
「真想至少在最后可以跟银环魔女一战啊……」
「你别到最后还期待那种可怕的对口相声啊!」
「这才是里亚德录的最后一天……」
「很恐怖耶!」
记得自己应该在这种喧闹中登出了才对……
到登出的瞬间还没有问题,但再次回过神时,自己不是在自家的床上,而是站在绿意盎然的道路正中央。
而自己的样子不是真实世界的人类,仍是游戏角色的闪灵赛巴。
完全搞不清楚状况。
他试着拿大剑朝自己的手割一刀,烧灼的痛楚与流出的鲜血铁鏽味真实无伪。
他发誓绝对不做第二次。
而这个痛楚,只是拿出道具箱中的魔法药水来用立刻消失,彷彿梦一场。
实际变成游戏中的角色,让人以为是动漫之类的。
多亏他坐在地上,发现了远方响起类似地鸣的声响。
把耳朵(?)贴在地面,听声音从哪里传来。
而且虽然头顶一片蓝天,但对依赖科学文明的人来说,在看不见太阳的状态下根本无法确定方向。
他想着「如果有谁接近,那自己坐在地上会妨碍对方」而站起身。
此时,他心中完全没有对方是谁、或许是危险魔兽等等想法。
光是如此,就证明现在的状况已经超过他处理的极限。
过没多久,道路那头出现二十人左右的集团。
身穿铠甲骑在马上的人。
如此庞大数量的骑兵宾士而来,他再怎样也会发现。
男性居多但也有几位女性,所有人都穿着相同的白色铠甲。
领头男性发现他,一团人立刻紧急剎车。
每个人都一脸困惑地看着他。
接着,一团人中的领头男性下马,手放在腰际的剑上往前走。
看来他是这团人的代表。
他的男性伙伴在后面全拔剑、拿好长枪,散发出不寻常的氛围。
对他来说,这是个扯上关係会很麻烦的集团,所以最好可以安全过关。
但看这状况,大概没有那么容易吧。
男性在离他二十公尺远的地方保持备战状态停下脚步,大概三十多岁吧。他表情僵硬地开口。
「来者何人!你知道这里是没有国王允许不得进入的道路还进来吗?」
「……啊?咦?」
就在他不太能理解男性说什么时,男性锵的一声拔出腰上的剑。
同时朝他释放出超乎想像的压力。
在无法理解状况之下遇见第一个村民,还不知该怎么应对时,对方朝他散发敌意,这任谁都会吓到动弹不得。
他乾涩的嘴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不停颤抖的双臂,根本想不到可以拔剑保护自己。
完全任人鱼肉。
就在他毫无抵抗要被砍时,在那前一刻,他发现自己不是看见男性的脸,而是看到对方的脚。
似乎是吓到腿软了。
没吓到尿出来真是太好了,这是他在事情过后最大的感想。
「噗!」头顶上传来噗嗤笑声。
「看来,你似乎不是盗贼或暗杀者之类的人啊。」
男性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和。
他鞭策自己颤抖的身体抬头一看,男性咧嘴而笑的笑容闯进视野。
「这个胆小鬼看起来不像要暗杀陛下的人,但这也是规定。」
男性对着不知何时靠近的同伴们说:「把这家伙带回去关进牢里。」
就这样,他的武器和护具被没收,接着被用绳子捆绑加套上眼罩后带走,回过神时已经变成大牢居民。
从在道路中央回神算起不过两小时。
「……这发展也太惊涛骇浪了吧……」
还有其他说法吗?
看见眼前纵横交错的冰冷铁格子,也觉得身体被沉重锁链困住,感到一切相当麻烦。
被消极的想法控制,无法脱离「已经不行了,一切都结束了」的心情,他好想要埋进地里。
试着说出「我开始明白被关进大牢里的人的心情了」后出现乾脆无所不言的心情,真是不可思议。
「……话说回来,原来内衣可以脱掉啊。」
低头看自己,不管怎样都会看见一副不记得曾锻炼过,有着结实肌肉的身体。
和现实生活中的软弱身体完全相反,连说出「这是我自己」的本人也不相信。
手臂外侧被看得出形状的大片鳞片覆盖,内侧则是肉眼几乎看不出的细小鳞片,且保有类似人类肌肤的滑顺感。
在游戏中,角色不分男女,都会穿上基本内衣。
关于性徵部分,游戏商应该多有考量,顶多只会看见身体线条,不会让人感觉出具体的形状。
而他现在连内衣也被脱掉,只剩下内裤一件。
这是在游戏中就算想做也办不到的状态。
这又给了他「这里不是游戏世界」的真实感。
「但是,好閑喔。」
他随意躺在牢房里硬梆梆的床上,环视散发着腐臭味的室内低喃。
想仰躺却发现尾巴很碍事,于是他转为侧躺。
因为后脑杓有长角,没办法和身为人类时相同呈大字形睡觉,但他很感谢龙人族睡硬床也不会不舒服的强健肉体。
从「空无一物」这点来看,自己现实生活中的房间也和牢笼没两样,他现在重新有了这种感受。
因为那边只是回家睡觉、玩游戏的空间。
虽然心情忧郁,但很轻鬆。
盖上狱卒说着「只有这个」交给他的毛毯,心想要老实回答明天开始的审问。
到了隔天。
闪灵赛巴一大早被挖起来,在几个骑士的监视下进行审问。
这些人似乎是这个国家的骑士。
原本应该是自称阿比塔的骑士团长要亲自审问他,但一脸温和青年样的副团长说着「你堆了很多工作没处理」硬把他赶出去。
从必问的姓名开始问起。「你从哪里来?」「为什么会在那里?」「职业是?」「住哪?」等等。
从个资到来历等等,问了他相当多问题。
如果把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也说出来,大概连自己也会跟着混乱,所以就说出角色的资料。
但能说的事情也不多。
名字叫闪灵赛巴,职业是冒险者。
几乎没有可以称上履历的东西,让他更感觉自己只是轻薄如纸的存在。
只不过,事情越问越深入后,他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机率也变高,骑士们也越来越困惑。
例如出身地,他回答「蓝国欧尔泽力亚」之后,对方回答:「那个国家在两百年前就灭亡了。」
一问其他国家的状况,对方回答:「现在只有三个国家,这是常识吧?」吓傻眼的反而是他。
他被骑士评为「不了解世事,不知打哪来的乡巴佬」,那天不到两小时就把他关回大牢了。
「真的假的……」
已经不知道脱口而出第几次,感觉在这段期间会培养出碎念这句话的习惯。
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,是里亚德录这块大陆中央,国名为费尔斯凯洛的王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