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八岐大蛇

隔天上午，魔道船降落在堡垒旁的湖畔，这里是天然的水源地。利欧等人搭乘魔道船，前往阿曼多。

抵达前，利欧必须与弘明进行模拟战。舞台是一块视野良好的平原，位在前往阿曼多的路途中。莉赛萝黛知道道路进入森林前有一座湖泊，将魔道船降落于该处。

当他国侵略卡尔亚克王国时，卡尔亚克王国算準自己国家将成为战场，保留了多块土地，这里也是其中之一。除了湖泊外，森林前方没有任何水源地，敌军来临时，士兵将会围城，确保水源，让敌人无水可用。

因此，湖畔有一座不小的城塞都市。魔道船停靠在湖上后，一部分的人立刻离开都市。

「这附近就可以了吧？」

他们走出道路，看不到都市后，弘明提议。于是，利欧将在此与弘明进行模拟战。

约有十多位观众。分别为瑟莉亚、莎拉、欧妃雅、爱尔玛、莉赛萝黛和数位侍女。以及克莉丝汀娜、芙萝菈、担任护卫的姂臬莎、萝艾娜和攸格诺公爵。浩太和怜现在仍不隶属于雷斯托拉希翁，所以留在船上等候。

等观众们与两人保持一段距离，来到可以眺望战场的地方后，利欧和弘明面对着彼此。顺带一提，莉赛萝黛的侍女艾莉雅身为中立的第三者，负责担任模拟战的裁判。

「以上是这次的规矩。各位有什么问题吗？」

三人确认必要的规矩后，艾莉雅询问。

简单地解释一下规则。担任裁判的艾莉雅将会视状况决定胜负。禁止事项只有一条──不能杀害对手。就模拟战来说，制定多一些规矩会比较安全，但弘明想要尝试看看神装的力量，利欧也接受了，因此只有一条规範。

「我没有问题。」

利欧先开口。

「啊，我没有问题，但有一个提议。可不可以追加一个条件？只要其中一方认为自己无法打败对手，愿意认输，可以逃到安全地带，比赛也就此分出胜负。」

弘明提议要追加规矩。

「……你同意吗？」

艾莉雅用手抵着嘴边，埋头思索后，跟参与对战的利欧确认。

「我不介意。」

利欧一口答应。

「……啊，我会提议要追加这个，是怕你看到我的攻击后，说不定会吓得毫不犹豫举双手投降，才提供你选择的余地。要是你真的心生畏惧，不用顾虑太多，开战后马上逃之夭夭就好，别害羞喔。」

弘明仔细地补充说明意图。他是为了利欧而设下这个规矩，不是自己。

「谢谢你贴心的举动。」

利欧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
（……啧，这家伙还是这么装模作样。算了，虽然观众不多，但是质高于量。我在开战时就要发动攻势，让大家看看他吓得没出息的模样。）

弘明的战意似乎不断升高，面露狰狞的微笑。

「两位已经确认过规则，比赛差不多该开始了。模拟战后，我们还必须前往阿曼多。」

「好。」

艾莉雅宣告后，弘明满足地点了点头。

「那么，各位认为距离差不多后，请停下脚步。等我判断两位準备完毕，会将攻击魔法射向上空，那是模拟战开战的信号。」

「好。」「知道了。」

利欧和弘明为了準备，离开原地。

（……似乎会变成一场猎人和野兽的战斗。看来规模会十分庞大。）

艾莉雅交互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这么思索。接着，为了不被捲入战斗中，她握着收在腰际刀鞘的魔剑，强化体能，躲避到能看清楚两人的位置。

没过多久，利欧停下脚步，弘明继续与利欧拉开距离后才停下来。两人距离约一百公尺。利欧握着腰间的剑，弘明让神装的太刀化为实体。

（他很戒备，不想让天川阁下靠近。算了，他的剑术跟普通人没差多少，这是当然的反应。考虑到他追加规矩时的发言，他大概打算等开战后彻底採用远距离作战吧。天川阁下真可怜，他一定清楚这一点，仍不得不保持距离。）

艾莉雅从两人的位置和刚刚的谈话进行分析。身为裁判，必须保持中立才行。她这么告诫自己，举起单手。

看到她这副模样，弘明更用力地握住太刀。利欧看起来泰然自若──

「《魔力炮击魔法》。」

艾莉雅咏唱咒文。下一瞬间，她的手上方出现一个数公尺大的巨大魔方阵。依据每个人的能力和魔法难易度不同，发动魔法的时间也不同。魔力炮击魔法是中级魔法，一般人若在五秒内发动已经算是速度飞快了，但艾莉雅只花了不到三秒。

魔方阵的光芒彷佛遭到压缩似地聚集在她的手边。接着，强力的魔法炮击从该处射向无人的天空。

模拟战争就此拉开序幕。

「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！八岐大蛇的疾速攻击绝对会让你落荒而逃！」

开战的同时，弘明放声大喊，高高举起手中的神装太刀。接着，刀锋射出大量水体。水体腾空高飞，分裂成五道水柱。神装瞬间发动的现象规模远远凌驾于上级魔法。一根根水柱仔细地刻画出龙的面孔。

「…………他发动了规模骇人的魔术，真是突然。」

弘明的攻击规模惊人，超过克莉丝汀娜的想像。观战的她不悦地自言自语。另一方面──

（啧……只出来五道啊。）

弘明望着飞舞至高空、分歧的水流数量，一脸不满。毕竟他是用八岐大蛇──有着八颗头的水神的名字为神装命名。

因此，他在操纵神装时，本想射出八道水柱，现在却只出来五道。若知道神装名字由来的人在场，弘明就颜面尽失了。他当然会感到不满。儘管如此──

（算了，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了。我也有办法操纵水柱。很好。）

考虑到水柱飞翔的速度，光是其中一道的威力就远远超过中级魔法。就算强化身体，遭水柱直击仍会身负重伤。可是──

（喂，看到这样的景象，你还不逃吗？……要是遭到水柱攻击就危险了。快观察情势，溜吧。）

看到利欧仍待在原来的位置不动，弘明表情扭曲。

（算了，既然他看到这样的攻击仍不为所动，代表有办法应付吧。真不愧是黑之骑士。还是说，他只是太愚蠢了……谁管他啊。）

弘明瞬间想让水柱攻击其他方向。但这说不定是对方的意图，他也不希望大家认为自己操控能力不佳。他就这么让五道水柱撞上利欧的所在位置──

「……那、那个，春人大人没有逃跑喔？不要紧吗？」

隔着一段距离观战的芙萝菈担心着利欧的安危，一脸忐忑不安地询问莎拉等人。克莉丝汀娜、萝艾娜、莉赛萝黛、柯赛多、纳塔莉和克萝伊的视线，也投向莎拉等人身上。

「不要紧，那种程度的攻击伤不到春人先生。」

莎拉毫不犹豫地断定。

「但他竟然可以在瞬间发动这么大规模的现象……」

爱尔玛讶异地说。对方失礼的言行没有让爱尔玛留下好印象，但他似乎有些本事。

「确实很了不起。可是……」

「他操纵现象的手法很草率。五道水柱只能做相同的动作。」

「是啊。」

若用精灵术来比喻，术士的实力似乎与现象规模不一致。既然变出五道水柱会降低他的操作能力，他其实只要发动能操纵的现象就好。莎拉和欧妃雅精闢地分析着。此时，五道水柱坠落在利欧的所在地点──

「！？」

芙萝菈忍不住闭上眼睛。萝艾娜也难受地移开视线。其他人则紧盯着水柱攻击地点。利欧伫立的地方彷佛洪水袭来，水花四溅，使众人看不见那一带的状况。此时──

「看来胜负已定。」

莎拉说。

「我、我们必须赶快救春人大人！」

「不，春人先生会获胜。请看那里。」

芙萝菈脸色一变，想要立刻冲出去。看到莎拉指向弘明所在位置的不远处，她停下脚步。该处──

「什么！？」

利欧举起剑向前冲刺。他似乎已经放缓速度，但依然能在数秒内跑完百米。他不断缩短和弘明的攻击距离，彷佛正要展开攻势。

「怎、怎么搞的！？」

儘管弘明的反应慢了一拍，神装秘藏的力量强化他的体能，使他勉强抵挡住利欧的攻击。

「操纵大规模现象时容易产生视觉障碍。不管怎么说，你都不该太过掉以轻心、停下脚步、毫无戒心。」

你不知道对手的所在位置，对手却对你的位置一清二楚。利欧刻意给弘明建议。

「你、你这家伙！你打算做什么！？竟然帮对手的忙！？」

这家伙在小看我。弘明激动地大力挥舞太刀。利欧借用其力量，轻盈地后退一步。

「你的作战手法让我有点介怀，忍不住想给你建议。还有，这只是模拟战，但你实际作战时必须在战斗中搜集情报、试探、想出对策让对手心慌意乱。若你太容易失去理智，会让对手称心如意。就像现在这样……」

「你、你这家伙……！」

模拟战前，弘明曾认为自己无法在近距离作战中裸过利欧。他现在彻底忘了这件事，愤怒地冲过去。这样的行为正中利欧的下怀。

利欧看穿弘明的攻击，挡下剑时，让威力转移到后方。弘明失去重心，脚步踉跄。

「唔……」

弘明立刻想后退，这一瞬间，利欧向前跨出一步，使用相扑的要领，将畏惧的弘明向后一推。

「呜喔！？唉哟。」

弘明失去平衡，跌在地上。

利欧趁机缩短攻击距离，将剑刺在弘明的喉头。但他只是站在原地，没有趁胜追击。

这场战斗最重要的目的是确认神装的能力，若太轻易就分出胜负，也无法完成克莉丝汀娜的要求。

也就是说，利欧必须打击弘明的自尊心。若对方战败后有办法找借口，自尊心将不会受到任何打击。

「你这家伙……是不是在藐视我？」

弘明额头上浮出青筋，询问利欧。

「不，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能大胆发挥神装力量的机会。若这样就定出胜负不太妥当……」

利欧有些错愕地回答。彷佛在说：「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」。

「你这家伙平时明明态度谦逊，战斗时却很傲慢。喂！这是你的本性吗！？回答我！？」

弘明情绪激昂。

「战斗本身就是人类做出的最傲慢行为。」

为了让对手乖乖听话，不惜用儘力气，为了达成目的、为了坚持不让步，人们才会进行战斗。

因此，战斗确实是种傲慢的行为，站在沙场与对手战斗的人当然傲慢。若有人在沙场上还态度谦逊，将性命交给对手，根本不可能引发战争。

「你这家伙真爱顶嘴！」

弘明再次沖向利欧。他拿低太刀，彷佛在地面爬行似地接近后，用力砍向对方。但利欧的剑轻易就弹开其太刀，四周回蕩起沉重的金属声。然而──

「喝！」

弘明毫不畏惧，更使劲地握住太刀用力挥舞。肉眼无法看见他挥刀的速度，只能看到几道剑光逼近利欧。

利欧看穿弘明攻击的轨迹，后发先制，一派轻鬆地弹开弘明的攻击。金属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。

「…………好厉害。」

莉赛萝黛喃喃自语。儘管她知道利欧的实力，但至今为止，弘明的每一次出击都遭对方挡下。

（但他为什么要放水到这种地步？他担心太快分出胜负会让勇者颜面扫地，出于礼貌而这么做吗？或者说，因为勇者表示想发挥神装实力，所以他想达到对方的要求，但勇者实力不足，导致他的困扰？……时间拖太长会让对手发怒。不，勇者已经暴怒了。）

倘若利欧是为了礼貌刻意放水，战斗未免太难进行下去了。弘明似乎愤怒地对利欧大骂，但距离太远，观众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内容。

（这么说起来，克莉丝汀娜公主昨天曾跟我借用会客室，与春人大人面谈。难道她趁机委託春人大人什么任务吗？既然如此，攸格诺公爵似乎跟此事无关……）

莉赛萝黛认为春人会使用这种作战方式，有可能是因为克莉丝汀娜拜託他这么做。她偷偷瞄向一旁的克莉丝汀娜和攸格诺公爵，两人正面色不改地观战。

（算了，他们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。）

思考到这里，莉赛萝黛的心思回到在远方作战的利欧和弘明身上。

「啊啊啊啊！」

弘明果敢地挥舞太刀，儘管他攻击了无数次，却完全没有击中利欧。

利欧待在同一个位置应战，他的面前彷佛出现一座墙壁，筑起剑的结界，阻止弘明的太刀入侵。

（他的动作真快，但也仅止于此而已。）

利欧静静地评价了弘明的剑术。弘明对剑术一窍不通，只是使用蛮力挥舞着不容易操纵的太刀罢了。儘管速度惊人，却没有任何技术可言。获得自己操纵不来的体能的战士，往往就是这副德性。

（总之，我已经让他相当火大了。）

利欧还没见识到神装的潜力，就算现在打倒弘明，也无法让他自尊心受到打击。利欧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结束这场对战。

「……如果你是在担心我而手下留情，我还挺得住喔。」

利欧对弘明说。

「……！」

弘明的表情因屈辱而扭曲。他与利欧拉开距离，停下脚步，笑容下洋溢着怒意。

「啊……看来我没办法继续手下留情了。若在近距离作战时使用大範围攻击，就连你也躲不过。我是顾虑到这一点才会手下留情。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真本事，我很遗憾。」

「弘明大人，当初是你想用平时无法使用的力量进行战斗训练，我才会陪你进行这场模拟战。这点程度我还有办法对付。请发挥你的实力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