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有个人以惊愕的顽强继续向『他』反抗。
『他』是达努神族的盟主,挥舞着不败之剑之人。
他身为王,亦是一名战士,而且是个强壮的神,但是对手令人难以致信,既不是英雄也不是魔法师,只是一个金髮的人类。
不过这人所使的枪术,却可以看出有着非比寻常的技巧。
以一名人类能学到的武艺而言,已经是惊世骇俗到值得讚赏的程度了。
「放弃吧,被命运所束缚的人啊。无论你再怎么奋战,也无法威胁到我的胜利。你带入常世的圣乔治已经消灭了,只遗留下这把枪,即便你想为他殉死,也应该选择更加安稳的死法。」
突刺、横切、斩击。
人类的枪法运用得出神入化,没有任何凡庸的攻击。
但是『他』对于这些攻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,只是任凭手腕与剑的反射动作就将其轻鬆化解。
悲哉,人子啊,你的敌人是无敌不败的神。
这个人恐怕会将自身的全部招式用光之后而迈向结束。
然后人类捨弃技巧,用枪简单地刺了过去,笔直刺了过去,向着他——神的肉体,将钢的枪尖心无旁骛地刺了出去。
不知道重複多少次,无心、无念无想,毫无所思亦无所虑。
也许无想的境界对技艺之路来说,才是最为困难的奥义,也许在实战中反而容易被领悟出来。
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这个人类到底拥有多大的天赋?
出色,『他』露出微笑了。
人类操纵的枪将『他』握着的不败之剑弹飞了。
剑飞舞在空中,落到了人类的脚下,但是帮助他达成这个伟业的乔治之枪却粉碎了,在粉碎之前能帮助人类的战士将『他』的剑弹飞,光这个伟业就能够获得高度的讚誉。
「身为主子的乔治毁灭了,看来你也到达极限,人类之子啊,这样一来你也失去希望了。」
「不……现在才正要开始。这下子,我终于可以展开真正的战斗了。」
金髮的人类伸手握住了插在脚边的剑。
闪闪发光的剑——
他握住了达努之王使用的常世之钢,将其夺取过来。
「虽然用枪的感觉不错,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这个。不是这东西的话,就无法点燃自己真正的状态。不好意思,你的剑就先借我用吧。」
不战斗到最后一刻,绝不停止追求胜利。
这个气势很好,非常豪迈,或者是因为他只是个单纯的笨蛋。
事实上,将死之人是无法灵活运用那把剑的,不要说是发挥它内藏的神力,就算是想当成刃器挥动都办不到,最多就只能当成钢棒使用……
『他』又招唤一把新的剑出现在手上,摆出一幅轻鬆以对的姿态。
虽然不是闪闪发亮的剑,也是把名剑,用这把钢赐予向神挑战的愚蠢之人一个壮烈的死亡,这是给眼前的愚蠢勇士最基本的尊重。
神和并非弒神者之人纠缠,并且分出生死。
漫长决斗的最后,终于以一方的获胜结束,这次的插话就是一会儿将会发生的故事。
2
六月,在初夏清爽的气候里远游于托斯卡尼的丘陵上。
「我觉得这次行程十分不错,如果我的同伴不是你就更好了。」
位于古都弗罗伦斯南侧的罗马门。
从这里经过一段车程,就能够看到田园景色。
充满绿色和起伏的丘陵是托斯卡尼特有的地方景色,如果是在盛夏的酷暑到来之前的季节里,将车窗全开后可以充分享受到这里的田园气氛。
「对了,詹那洛,如果你是个机灵的人,想必现在一定会是段非常美妙的时光。」
「吵·死·了!你这个丫头还真是让人讨厌!」
对着优美的艾莉卡·布兰德里大吼的人,是正在开车的粗野男子。
詹那洛·凯滋。
魔术结社《赤铜黑十字》所属的大骑士。
因为嘴边留着大鬍子,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十分有威严,完全不像是十九岁的人,就算说他是二十岁后段班也不成问题,身材虽然不是很高大,却无比壮硕,头上缠着一个头巾,宛如从电影银幕中跳出来的海盗。
「老学长保罗都对我讲『送我侄女回去』这种话,你是要我怎么拒绝!不然我怎么会说出『交给我吧』这种昧着良心的话!」
「就是因为你没办法在那个时候好好拒绝,所以才说你不够机灵,真是令人受不了。」
对十九岁詹纳洛回嘴的艾莉卡,这时才十二岁。
但是却有着大人般的美貌和窈窕的身材,身上散发出来的贵妇人气质不是这个年龄能见到的。
「我也不想让你开车载我,相信你一样对我敬而远之,那么我们的利害关係是一致的,但是你却连续同意两次,并且按照叔父所说的做了……可以的话,下次让我给你上堂社交术的基础课程如何?」
「别开玩笑了。像你那种伶牙俐齿的说话方式,我死也不会去记的!」
艾莉卡没有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,而是坐在后方座位。
当然,这是为了避开凯滋的旁边。
两个人都是《赤铜黑十字》所属的魔术师,而且都是『骑士』。
在义大利、西班牙等南欧魔术师的世界中,骑士就是指「圣堂骑士」,当然历史上存在的真正圣堂骑士团——「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」在十四世纪初就灭亡了。
但是,仍然有一小部分人存活下来。
有继承他们的魔术和武艺的人,也有继承他们财产的人。
对于这些人们,毕竟是以「骑士」自居,不是单纯的魔术师,而是擅长武艺且学习高尚的骑士道精神为荣的异能者。
(本来的圣堂骑士应该是基督教的修道士——也就是所谓的僧侣,但是这方面问题逐渐模糊化,所以像艾莉卡这样的女性也能成为骑士,以前的圣堂骑士团是不能让女性加入的。)
无论是艾莉卡又或者凯滋,都是同样以骑士道为志向的同志。
但两人个性上的不和难以改变。
凯滋出生于义大利半岛最南端的雷焦卡拉布里亚省,是个粗犷奔放但内心善良的好男儿,艾莉卡则是在北部的大都市米兰出生长大的优雅美少女,并且还是名门布兰德里家的小公主(先祖还是魔王弒神者)。
成长的环境差太多了。
而且两个人早晚会为「深红恶魔」这个位置展开竞争,最接近自己的对手。这是代表着《赤铜黑十字》首席骑士的称号。
他们所属的《赤铜黑十字》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魔术结社之一。
不过组成成员不全都是义大利人。
特别是干部级别的人才,从各个国家挖角过来的人很多,不过结社总帅和『深红恶魔』从义大利人中选出则是惯例,而且早晚会成为干部的年轻才俊中,义大利出身的骑士只有艾莉卡和凯滋两人而已。
这就是他们为何总是会疏远对方的缘故。
艾莉卡的叔父则是当代的『深红恶魔』保罗·布兰德里
他拜託凯滋照顾侄女,一定是想让年轻的干部候补们能够关係更好一些……有着这样的用心在里面。
——不管如何,凯滋驾驶的跑车现在正在托斯卡尼的田园上宾士。
他们的目的地是距离佛罗伦斯车程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农村。
大概是从中世纪开始就存在的古老修道院,听说是当成城塞建造,四周均是石墙的坚固建筑物。
凯滋把车停在附近后,艾莉卡就带着旅行包从车上下来。
「我已经準备好回去的方式了,所以没有必要一直在这等待,祝您回程顺风,詹那洛,虽然不是趟快乐的旅行,但是我也是得对你的苦劳致谢。」
「如果要道谢的话,就更率直一点啊!再会!」
凯滋开着车匆匆忙忙走掉了。
艾莉卡则是向着修道院走去。
十二岁就被认可有卓越的本事,并且在两周前得到正式的『骑士』授勛,像她这样的新人要在这里接受某种祝福是惯例。
……这样一来的话,那个女孩说不定也在。
听说大致上是同时期,在另一个魔法结社《青铜黑十字》受勛的人。
「才刚这么想着,看来被我猜中了。」
修道院的中庭处,有一个面熟的少女站在那里。
她美丽的银髮留成一头柔顺的长直髮型,纤细的美貌与瘦小苗条的身材呈现完美的组合,犹如降临现世的月之精灵般的容貌,但是少女的侧脸却是一副严肃的表情,露出虽然年幼却以骑士为荣的毅然态度。
年龄和艾莉卡一样都是十二岁。
同样是以米兰为根据地,名门魔术结社的神童。
已经相处十年的琍琍亚娜·葛兰尼查尔正在眼前。
「您好呀,琍琍,我们果然是被命运的羁绊连结在一起。」
「……请不要对我用这种太过亲密的叫法,而且,在这里相遇不是偶然,反倒应该说是必然的,你也是来接受『剑』的吧?」
与性别和年龄不相符,说话态度一板一眼。
这也是琍琍亚娜的个性使然,艾莉卡微笑着接受了。
虽然在容貌和知性上,她拥有着无从批评的素质,可是银髮的儿时玩伴却欠缺着成为贵妇人什么的志向,她会成为好骑士、好妻子、好母亲,却绝对不会成为如同宫廷之花的沙龙女主人。
「是啊,正如你说的那样,琍琍。」
「哼……我才刚指正完而已,你却又毫不在乎地摆出一副亲密的样子。」
无论是绝对不改变自己行事作风的艾莉卡,还是满脸不高兴表情的琍琍亚娜,她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。
义大利北部授勛的新人骑士在这个圣·吉拉迪诺修道院被授予常用的剑是种惯例(当然只有七个名门结社所属的骑士而已)。
骑士使用的武器都是特製的。
通过鍊金术炼成的钢,在名工匠手里锻造打磨,之后再经过鍊金术对刀刃进行强化——这样的刀剑和枪才值得重视。
这个修道院自古就是授予年轻骑士相应的武器,并且予以祝福的圣域。
据说美第奇家族在佛罗伦斯最鼎盛的文艺复兴时期,就在从事这项事业了。
「今天特意将我召集过来,对此表示深厚的谢意,艾莉卡·布兰德里今日应邀前来拜访。」
察觉到走近的修道士,艾莉卡行了优雅的一礼。
因为今天是以骑士的身份前来拜访,所以不能够有粗俗的举动。
艾莉卡·布兰德里不只是个性强势,她充满优雅的精神时常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。
「我是葛兰尼查尔家的长女琍琍亚娜,请多指教。」
相对之下琍琍亚娜则是既没有客套话,又缺乏自我主张的问候。
虽然她是一个拥有魔女素质的骑士,潜能方面也是压胜艾莉卡,但是她的行为举止还是一介武人。
「米兰有着两位神童的传闻,我很早就耳闻了。」
穿着黑衣修道服的壮年男子冷静回答两位对照组的问候。
从宽敞的衣着上就能看得出来,他拥有一身锻练过的强健肉体。
靠近这边的步伐以及动作举止都可以看出他不寻常的武艺,不愧为『剑』之修道院的管理者。
「来自名门的两位少女如此出众又富有才气,这着实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,本院将为二位的授勛进行祝福,并且授与适合在荣耀的骑士道使用的武器,愿你们有一天能做出如同我们先人圣拉菲尔一样的事迹。」
「是,为了能够成为伟大的骑士,我会更加鞭策自己。」
对于修道士斌斌有礼的言辞,琍琍亚娜低头致意。
这个八股的回答很有认真的她该有的风格,但是和一本正经这种美德毫无缘分可言的艾莉卡,想要说出一些更加有兴趣的事情。
「对于我们这样的新手来说,这段话实在是太令人感激了,我十分感动……话说回来,刚才说到仿效圣拉菲尔的事迹。如果可以的话,那就先从这个『剑之祝福』开始仿效起,这应该会非常有趣。」
「嗯?」
修道士头一次表露出情感,他对刚才艾莉卡彬彬有礼的大话不禁苦笑起来。
同时,在旁的琍琍亚娜皱起眉头。
「艾莉卡,先等一下!你说出这种厚脸皮的话是什么意思?」
「琍琍,你这是充满恶意的胡乱推测,听好了,修道士大人说要我们『以圣拉菲尔为模範』是吧?向伟大的女剑士、被授予『圣杯骑士之位』、最高位骑士的她学习。」
艾莉卡她们《赤铜黑十字》给首席骑士的称号是「深红恶魔」。
『圣拉菲尔』也是同种性质的称号。
在佛罗伦斯的结社《百合之都》,将其赠给最为英勇的骑士,此外当代的圣拉菲尔是名女性。虽然退休很久了,仍然被认为是欧洲最强的剑士。
「圣拉菲尔由于出色的剑术,一般骑士只被授与一把的『剑』,她被特别赐予两把成为这个修道院的传说。」
「没错,是『狮子和工匠的双剑』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