玖渚远
KUNAGISA TO
表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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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b>攻击是最大的败北。
特别是先制攻击。
(爸爸的戏言系列之11)</b>
1
十五年都没见过面的外孙女,祖父母居然想将她作为商务伙伴招揽到自家。我坚定地回绝了他们,悠然地离开玖渚城,之后乘坐新快速列车回到位于京都的家里,对爸爸妈妈抱怨说:你们听我说啊,我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。如果本章描写的真是这样的发展的话,那也确实称得上是家庭剧,但和大多数人预想中的一样,事情并不是那样的。现代的电车中都装设了电脑……因为不是自己操纵的,所以也可以解释为只要不坐第一节车厢就安全。这算是灰色地带,我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坐过,但回家时乘坐是要NG的。
因此,我正身处玖渚城地下的座敷牢。
座敷牢。开玩笑的吧?
世界遗产里还有这种设施吗?
不,羸外公虽然基本隐居,但毕竟是企业人,为了他的名誉我要事先声明,他并没有以违抗长辈的罪名将外孙女关入地下牢房的。绝对没有。
从前,我曾经听爸爸和妈妈共同的朋友说,他们两位曾经被关入某个秘密研究所的牢房(这位朋友也一起被关了进去),但这次,我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在这个座敷牢里休息。
就好像空条承太郎一样。
让我按顺序说明吧。毕竟我的名字就叫玖渚<ruby><rb>盾</rb><rp>(</rp><rt>顺</rt><rp>)</rp></ruby>。
如果是电影的话,在年轻人断然拒绝傲慢老人邀请后,即使在下个场景一下子就跳到回家也不奇怪。但很遗憾在现实世界中,不存在场景切换之类便捷的系统。
现实是连续不断的。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。
听了我极其没礼貌的话,最终羸外公说:
「好了好了,外孙女啊,不需要这么着急得出结论嘛。年轻真是好。看起来你不知为何还受了伤——你大概是想站得笔直,但实际在摇摇晃晃呢——机会难得,你好好休息一下吧。我们可以下次再聊,你大概也想看看详细的资料吧。雪洞,给余的外孙女準备餐点、沐浴和床铺。还有换洗衣服。」
他看上去也没有坏了心情,像是在安抚任性的孩子一样,不等我做出反应就把话头转向雪洞小姐。
「遵命,家主大人。我必定做得尽善尽美。」
既然雪洞小姐都点头了,那我也不能退城——毕竟雪洞小姐是我强行留下的。
她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。
原来如此,有一套啊,前机关长。
这些与其说是企业家或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商人,更像是政治家的手段……明明是明确决绝了,却被他糊弄了过去。
年轻人的意见不会被採纳。
他应该不是为此才允许雪洞小姐同席,却不禁令人有此怀疑,这一点真是政治。即便不是如此,我也不能一边一心一意地抓着人家裙子,一边说:「你在女僕修行期间得到什么样的评价都跟我毫无关係。」
我这么好人。
说来羞愧,交通事故造成的伤还没有痊癒,这也是真的。这是理所当然。说实话,我在被鲜红的超跑轧了之后,还没到半天。
如果能躺的话我想躺下。躺成大字。
至少要以现在的身体情况徒步回京都的话,只有伊能忠敬能做到。区区如我是没办法做到的。
「那么等过两天,你身体情况好的时候,希望能开个好会。你不需要谦虚,只要冷静想想就能明白,接受余的请求比较好。我们这边也能学到东西。Excelsior!」
他是漫威粉?早知道的话也许可以聊些别的话题——不,他也许是通过事前调查,得知我的就职的一大期望方向是漫威漫画。就像他知道我因为妈妈的嘱咐不能碰机器一样。
又或者他是那间咖啡厅的粉丝……不管怎样,他都没调查到重点。
我和妈妈不同,不是机械专家,并不是因此才被禁止接触机器。都说得那么明白了,他还是没懂。
谦逊?我确实是谦虚的人,但不会把能做到的事情说成是做不到。不过,我也不想反覆说:「我是比不上妈妈的残次品。」
面对想要收买外孙女的外祖父。
因此我没有再次点燃议论,没有和外祖父母交换热烈的拥抱或飞吻,就结束了隔着帘子的会面。
以消化不良结束了。
虽然感觉不是滋味,但至少羸外公和(到头来一句话也没说的)绊外婆并没有命令雪洞小姐将他们的外孙女丢进座敷牢。
客房事先就在玖渚城三层準备好了。餐点、换洗衣物和床铺也都像纯和风高级旅馆一样準备妥当——不知是女僕优秀,还是早就有此打算。
也就是说,在我点头之前,不準备放我出这座城……他们打算把世界遗产包场多少天?
整个暑假吗?
「那么祝您晚安,盾大人。我就在附近待命,若有吩咐,请摇手边的铃铛呼唤我。」
雪洞小姐在我洗完澡后,用清洁的绷带将我还只做了应急处理的伤口包起来,然后行礼离开了客房——现在的时间说晚安还嫌早,但玖渚城是历史建筑,电力一类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,不能指望装有顶灯。
话虽如此,也不能严谨地依据时代考证,在世界遗产内部用烛台或松脂照明。连那位哀川润都觉得不能破坏而主动离开,我总不能害得现存不多的天守阁烧毁。作为京都人,也许会被指责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让这里变得和二条城一样的想法吗,但重视历史的心情,我们同样不输给任何都道府县的居民。
注·除了奈良县和佐贺县。
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放火逃跑,但现在的氛围并不是要现在立刻、无论如何、不择手段也要逃离这座城。感觉没有生命危险……以这满身疮痍的身体勉强行动反而会危及生命。就算等不到痊癒,至少休养到能够自己站起来走动的地步才是聪明的做法。
真是的,润阿姨。
交通事故可不能当搞笑糊弄过去啊。
因为这种种原因,我早早就钻进了被窝,但怎么也睡不着。我自以为不是那种换了枕头就睡不着觉的敏感的人(否则我怎么能跟别人合住宿舍),也许是太过高级的客房反而让我静不下心来,或者是缝合的地方发疼静不下来。
还是因为被狠狠地伤到了呢?
无法缝合的心灵创伤。
难道说我其实都是在虚张声势,虽然明知不可能,但其实迫切地渴望和外祖父母来一场感动地相遇吗——因为期望落空而受到了打击?
妈妈的父母多半就是那样吧?
反而是比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要稍好一些——说什么还是最糟糕的那种要好些也太奢侈了吧。
「……去散散步吧。」
我也考虑过摇铃叫来女僕,让她陪我玩缺张mighty直到困了为止,但这座城里不一定有麻将牌(也许会有花札,但我不知道规则),而且这个时间感觉也很难再找一个人来凑齐人数。
【译注:缺张mighty(少牌マイティ)是一种三个人玩的特殊规则麻将,特点是每人只有12张手牌,缺的一张可以视作任何牌。】
那么我就按高中生的风格,去探索一下世界遗产吧。虽然家系图也不错,但说到推理小说,果然还是要有平面图。如果构建出利用城池结构的物理诡计,那肯定能拿江户川乱步奖。
也许还会在书店大奖上得到提名。
正好,暑假作业里面社会课的报告就选这个题目吧……考察世界遗产。
夜访。
话虽如此,最上层应该是「家主大人」和「女城主」的房间,探查路线就限定在下层……离开天守阁是不是不太好?也许会被拿钢叉的卫兵抓住,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卫兵。
于是,我敌不过继承自爸爸的好奇心,不,其实只是为了打发时间,穿着提供给我的像是长襦袢的打扮,离开玖渚城三层的客房,蹑手蹑脚地开始校外学习——然后最后到达的便是地下的座敷牢。
格子状的木製栏杆和石制的房间。可以说是房间吗?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洞窟……不,最多只是壁龛。
壁龛……碧眼?
在城内发现好几个藏武士的小房间时也吃了一惊,但没想到还有座敷牢……虽然作为知识、还有从古装小说中知道有这种设施,但看到实物的时候,对不起,有点被吓到。
也许是因为身处完全无光的地下(如果完全无光的话应该看不见东西,所以实际上是从某处石垣的缝隙採光)才这么觉得,不过即使是戒备最森严的监狱,应该也比这里待遇要好些。
更何况是刚才的客房,根本无法相提并论……格子上有粗重的门闩,但没有上锁。
如果是电脑控制的电子锁的话,我连一根手指也没法碰,但若只是拉开木製的门闩,妈妈也不会瞪眼挑毛病。
异色的右眼和左眼都不会。
我拉开格子状的门,钻进座敷牢。
主动走进阴森的牢房,事后回想起来绝对是疯了,但不知为何当时却觉得是自然的行动。
虽然是个吓死人的空间,但我甚至觉得比三层的客房还舒心。
这也是爸爸的影响吗?
他说他在狭窄的地方睡得更香。学生时代住在四张榻榻米大小的公寓里,被邀请到富人宅邸的时候要求睡在杂物间。
真是个奇怪的爸爸。而我则是奇怪的女儿。
这里没有椅子,也没有愿意给我当椅子的女僕,我便坐到了座敷牢的地板上,或者说几乎就是地面的地板上。只穿薄薄的襦袢会冻屁股,但似乎因为冷敷到了淤青的地府,感觉挺舒服的。如果是隆冬,这里会是可能冻死人的恶劣环境,但夏天的话——不,白天也是闷热无比。不过不用担心西晒。
今晚就在这里睡觉吧。
我彷彿理所当然似的这样决定,因为坐稳了位置,心情也平静下来——感觉能做个好梦。
2
「大小姐,你拒绝了爷爷大人的工作吗?」
我以体操坐的姿势靠在墙上(我好歹没有厚脸皮到能够在座敷牢里躺成大字——擅自钻进世界遗产的座敷牢是不是已经够厚脸皮的了呢)打瞌睡的时候,有人对我说。
大小姐?
听到这与其说是讲究了TPO的古语,不如说是连在城郭中都已经没人再用了的称呼,我只得醒来……话虽如此,其实是我在刚要睡着时被人叫醒,小心眼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——格子栏杆对面——结果看到了那个人,立刻清醒了。
睡意飞跑了。
总是犯困初中时代睡过头被妈妈拽起来的记忆复甦了——当然,彷彿看守——狱卒一般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,不是妈妈。
不是玖渚友。
而是玖渚远。
……是玖渚远吧?
就像芝麻街里登场的大鸟的2p色一般的蓝色长发……即使是在没有光的地下,那蓝色也像是在隐约发光一样鲜明。
盯着我的碧眼也是。
像是能在黑暗中发光的食肉动物的眼睛一样。
「你好,小远……我们白天没能好好打招呼呢。小远也睡不着吗?不过你是不是弄错人了?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……」
「你是玖渚盾。鬻矛誉盾的盾对吧?」
被抢先了。爸爸,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?
「我是玖渚远,与玖渚友相距甚远之人。」
「……这。」
在我面前,顶着青发碧眼说这话?黑髮黑眼不能碰机器的女孩要是受伤的话可怎么办啊。再受更多的伤的话。
「咦?那小近就是最接近玖渚友之人吗?」
「是啊。也许比我接近。」
小远一脸不高兴地评价双胞胎妹妹——原来如此,这样聊几句就发觉,果然和妈妈是不同的性格。
青发碧眼时的妈妈,怎么说呢,听说是非常粘人的性格……过头的社交性听说也是一种交流障碍,不过格子栏杆外的小远身上,能感到妈妈绝对没有的东西。
也许是。
敌意。
「但是大小姐,近也绝对不是玖渚友。」
「……」
「所谓接近,其实就是不同。即便同样地养育,也无法成为同样的人。我听说十三岁的玖渚友其实个子要更矮一些。」
听她这么一说,我发觉从近处看,小远并没有第一印象中那么小。咦,难道说,她明明只有十三岁,却比我还高?
至少感觉不会因为身高限制做不了过山车。
从这个观点来看,她就和那个运用了透视法机关,离近了看会意外地被尺寸压倒的天守阁一样。
既然小远是这样,那小近也是这样吧。
「所以本质上,玖渚近的『近』不是『接近』的近,而是『近亲厌恶』的近吧。还是『近亲通婚』的『近』呢?」
也许这是双胞胎姐妹间的固定笑话,刚才一脸不高兴的小远咯咯笑了起来。她这么一笑,抛开「比个子」一事,确实与十三岁的年纪相符。
至少不是十九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