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8 謝罪

丽小姐移动到副驾驶座了。

一直跟双头院同学对话，果然是很耗费精神的事情吧──又或是，她怕再继续跟我们相处下去，会不自觉产生好感，所以才想避开吧。

当然，车门也用电子锁锁上了，无法从内部将门打开──我和双头院同学，还有持续熟睡的美腿同学，现在仍然是被监禁于豪华轿车后座的状态。

虽然说是监禁，但椅子的坐垫非常好坐，而且还有迷你吧台，可以说有一点豪华吗？还是有点奢侈呢？总之环境让人觉得有点太美好了──儘管如此，一想到不知道再过几小时后我们究竟会遭遇什么事情，我就无法放鬆。

「唔，瞳岛眉美同学，冰箱里不只有矿泉水，还有不少无酒精饮料的样子，你要喝什么吗？」

……一直保持放鬆状态的双头院同学，不管是周遭环境还是现在的状态，似乎都跟他毫无关係。

我很想对他说现在没有喝东西的心情，但已经口渴的我无法忽视自己的生理需求，便请他拿了一罐柳橙汁给我。

「……对不起，我隐瞒了眼睛的事情。」

喝了一口（虽然很好喝，但没到让我想吐出来的程度），当身体物理降温后，我开口──道歉了。

对于自己不到这种地步就无法好好道歉的个性，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。

「嗯？眼睛的事吗？啊啊……」

双头院同学重新坐好。

「没关係，别介意哦。原来如此，我了解了，原来如此。所以我在称讚你的眼睛很漂亮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生气啊？」

你也有注意到啊！在那时候我有生气的事情！但在那之后竟然还一直一直重複烦人的称讚啊！

虽然我很想在这边对他怒吼，但车上前后座之间并没有分隔墙。

隔墙有耳，如果我们太过于喧哗，被丽小姐和『12』先生认为是在嬉闹或玩耍就不好了。

「但是，如果是被指出缺点而生气就算了，优点被称讚有什么好生气的呢？」

「……优点和缺点是一样的吧！而且不只我，我认为讨厌被称讚美丽的人也不少。」

「也有可能是这样没错。」

就像是无法完全理解般，双头院同学摊了摊手。

好吧，应该无法互相理解吧……

虽然我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国生女生，但这种人的自我意识应该要怎么表现才好呢！对照下来，那并不是欠缺自我意识。

我无聊地拨弄了一下眼镜，开始思考着这些事情。

「先不管它美不美，对于梦想成为太空人的你来说，这不是很有利的特质吗？难道对太空人这个职业来说，视力越好越不适合吗？」

双头院同学这么问道。

真是敏锐──甚至可以说，他直接戳中了我的痛处。

的确，问题就出在这边。

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。

过犹不及。

话说回来，视力太好比视力不好还糟糕多了，如果是不好还可以直接放弃，但是太好反而让人无法放弃──

「……视力好对眼睛而言也是一项酷刑哦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一旦过度使用眼睛，我就会在二十岁时失明了──所以平常我只能像这样，藉着戴眼镜来『保护』眼睛。」

因此──这是必须放弃的梦想。

我无法梦想那些像太空人一样要使用眼睛的工作──我无法用眼睛失明来换取现实中的这些梦想。

就连用智慧型手机也会过于神经质的我，对自己的将来能有什么期待？

即便如此，我还是无法放弃。

我并没有为了成为太空人做什么具体的努力──某种程度说来，这是我为放弃梦想而做的努力。

就算是这样，我还是放弃不了。

如果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放弃，我可以理解──但是，因为能力太好而必须放弃，这到底算什么？

被肯定后，再被拒绝。

被称讚后，再被抹灭。

才能这种东西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？

「原来如此，难怪瞳岛眉美同学会讨厌美丽的外在呢！对于别人认为是优点的地方，反而有下意识就会讨厌的倾向。」

双头院同学像是能够接受似地点了头。不是啊！那只是普通的讨厌──又或许，其实我真的就像双头院同学所说的那样？

『美声』、『美腿』、『美食』、『美术』。

关于他们能完整施展自己的才能这点，我无法笃定没有反感过。

「我了解、我了解，我的美学也常常被人排斥呢。」

我想那只是单纯对你反感而已。

但他那种不迷惘也不烦恼的样子，令我着实羡慕。

「但我也完全了解了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，瞳岛眉美的父母才会反对你的梦想啊！嗯……你父母的做法是正确的呢！」

不要在这时天外飞来一笔这么正经的话！

咦？骗人？不是要对我说「虽然是对的，但是不美丽。」之类的吧？

没有这种事吧。

「保有少年之心和正值叛逆期，未必是同一件事。」

「是这样啊……」

他对于少年的定义似乎意外的複杂呢。

不过从双头院同学这种脱离常识的怪人角度来看，这定义再清楚不过了，我还是先别抱什么希望吧……只是，

果然心情又複杂起来了。

我知道父母是替我想、是为我好才会对我说那些话──但就结果而言，却造成我们家无可挽回的家庭失和。

这并不是因为恨造成的，而是因为爱，毁了整个家庭。

也是有这种情况呢。

即便如此，就算我承认好了，现在也依旧束手无策了不是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