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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大厅开放时间到了。祝各位早安。』
我在广播响起的同时冲出了房间。
大厅比昨天更白了。附着在地板和墙壁上的霜,像冰块一样凝固着,这个馆像是在逐渐被冰霜侵蚀一样,一切都被冻结了。连空气都冻得雪白,分外清澈。
我去往雾切房间的方向,这时正好雾切从房间里出来了。平时会编好的三股辫现在都披散着,也没有系髮带,但是脸色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好多了。
「太好了……你没事。」
我抱紧她说。
「结姐姐大人也是。」
我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测了一下体温。
「烧好像退了很多啊。」
「对不起。」雾切皱起眉头,打从心底感到悔恨似地咬着嘴唇。「居然会因为疲劳而倒下,真是太疏忽了。没有体力就当不好侦探,明明是这么被教导的……」
「太过勉强可不行啊,说到底你只是个还在长身体的中学生而已。」
「这不能成为借口。」
「不要责备自己了。比起那个,你看看柱子,已经被削去很多了吧。」
中央的冰柱除了因霜而盖上一层白色之外,还是昨天晚上的样子。由于链锯而产生的切痕,停在了在快要到达黑色箱子的地方。
「箱子也没事,也没有入侵者。果然根本就没有外部犯这号人物吧?」
在降了霜的地毯上,除了我们的脚印外没有其他人的足迹。地下通道的入口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,放在弹门上的塑料瓶也没有被弄倒,还是原样。
「如果是这样就好了,去确认一下其他人也是否安全吧。」
「啊…嗯。」
并不是很想去确认。
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寂静——
大概能预想到,在关着的门的另一边,会有尸体。那是因为在至今为止『黑之挑战』中,经历过了太多次同样的寂静。
打开这扇门之后,就没法回头了。
「雾切妹妹……」
我向着她的背影说道。
但是她在回头之前,先打开了门。
门美在被窝里熟睡着。
在他的右肩上,可以看到突起物。
犹如小小的墓碑一般,象徵了他的死亡。
「死了……」
我只能用轻声呢喃道。
几乎没有出血,只是把周围的床单稍微染成红色的程度,和上次一样只有小刀尖端被扎进去的状态。」
看起来没有抵抗的痕迹,床铺也很整洁。
雾切走进室内,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。
「已经凉了——」雾切触摸着门美的脖颈说道。「没有化妆。从这个样子来看,应该和雪村小姐一样,在睡觉的时候被刺了。而且被刺伤后,也没有因为疼痛而猛地起来或是抵抗的样子,摄入了那个安眠药的可能性很高。」
「安眠药?明明是知道塑料瓶里的水是放了安眠药的……」
我环视周围的地板。并没有见到塑料瓶。
去看了一下浴室,有三个空的塑料瓶倒在地上。
「两侧窗户的锁都是从内侧锁着的。」雾切确认着窗户说道。「外面没有脚印。」
「昨天晚上虽然也有相当的风和雪,但我不认为那种程度就会把足迹全部抹除掉。」
「使用塑料瓶上锁的方法,这次被否定了啊。从窗户掉下来的塑料瓶,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滚到浴室。如果只是想将锁的把柄固定住的话,比如用外面的雪做成球状也可以,但是室内也没有融化的痕迹。关于犯人是从窗口进出的这个想法,看来有必要重新推理一下。」
「但是……如果不是窗户的话,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?很难想像是从门进出的。夜间时门是被锁上的,就刚刚看到的来说,地毯上的霜是崭新的状态,也没有留下谁进出过的足迹。」
这个时候,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。
回头一看——
「也就是所谓的完美密室吗?」
夕霸院站在门口。
我们在为他还活着感到高兴之前,更快地做好了防备。考虑到他有可能是犯人,就没有其他应该採取的态度了。
「难道你们认为我是犯人吗?」夕霸院故作姿态地张开双手说道。「在我看来,你们中有一个人会是犯人。不,也有可能两人都是犯人。」
他说了什么都与我们无关。
我和雾切,像是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向后退去。
寒冷的空气更加紧张凝重了,紧张到全身上下传来针刺般的感触。
在漫长的沉默之后,夕霸院开口了。
「你们的目的是独佔遗产吗?」
「我们才不要什么遗产,最开始应该就已经说过了。」我说道。「我们是被『黑之挑战』召唤而来的,是为了和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战斗才来到了这里。」
「两个孩子,和那个组织战斗?真是难以置信的发言啊。」
夕霸院抱着胳膊说道。
因为他站在房间的门口,所以我们无处可逃。
「但是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,那可以说我和你们的利害关係是一致的。我为了得到遗产而来到了这里,如果你们对遗产不感兴趣,真的只是想玩解谜游戏的话。我们互不干涉,各自追求自己的目的,怎么样?」
「嗯,当然没问题。」雾切眯着眼睛说。「前提是,你不是犯人。」
「好吧。」
夕霸院用夸张地语气说着,进入了房间,我们逃也似的移动了房间深处。他走近门美的尸体,不知道在想什么,拔出了刺在门美肩上的刀。
「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不是杀人鬼。」夕霸院用刀尖指着我和雾切。「姑且让我做做最低限度的自卫吧。」
「这就是大人的做派吗?」
我挖苦道,他冷笑着开口。
「这是以防万一。我从过去的失败中学会了慎重行动,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擅长进行正经的侦探工作的。我之所以能得到 『0』,正是因为我过人的慎重吧。」
「怎样都好……请不要乱挥舞小刀。」
「哎呀,这可真是失礼了——」夕霸院夸张地致词道。「那么关于今后的事情,虽然只是提案……我为了拿到遗产,会在大厅继续进行工作。如果你们肯合作的话,也能监视你们的动向,可谓是一石二鸟。不过,万一箱子被掉包的话可就麻烦了,所以还是由我来完成收尾吧。」
「是的,请那样做吧。」
我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「但是我也不能放任你们不管,如果你们是杀人鬼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。在我得到那个箱子之前,你们能不能老实待在某个房间里?如果能遵守这个约定的话,我就不会用这把刀伤害你们。」
他一边说着,一边把刀尖对準我们。被血染成红黑色的刀刃,像嘲笑着我们一样不断闪着寒光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
雾切当即回答道。
「咦…可以吗?雾切妹妹。」
「正好我也想要一个不受打扰能专心推理的环境,的确是利害一致呢。」
「真是位通情达理的小姐。」
「但是约定是约定,互不干涉。你要记住,如果稍有失约,就再也别想得到遗产了。」
「交涉成立了。」
一副认为自己完全佔了上风的口吻。『令人不舒服的说辞在披着同样令人不舒服的衣服走动着,说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吧』这说法,不见得是错的。倒不如说是我最讨厌的类型。
「那么,就赶紧着手工作吧。」夕霸院说道。「因为是单独工作,所以可能会花很长时间。但应该今天之内就能完成,放心吧。」
「请稍等一下。」我慌忙说。「如果要关在房间里的话,比起这个房间,还是我的房间比较好。」
那边还有衣服和粮食,比起在这里和尸体一起度过很长一段时间要好得多。
「……好吧,你们移动吧。」
夕霸院挥着刀催促我们。
我和雾切老老实实地走出房间,朝着我的房间移动。
「两个人待在一起可以吧?」
我问道。
「可以,这样的话我这边也更容易监视。」
从结果上来说,他还是想把身体状况要更好的我们关起来吧。
「啊,对了。因为有落下的东西,所以我会进雾切妹妹的房间一次,可以吧?」
我在听到回覆之前,就进入了雾切的房间。背后夕霸院好像说了些什么,我对此置若罔闻,把放在床头的两条髮带拿了起来,回到了大厅。
「不要擅自行动。」
我无视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,雾切已经在室内等着我了。
「那么,请自便。」
我这样说着,把门关上了。
我和雾切并排坐在床上。
「你特意去拿来了那个的吗?」雾切指着髮带说。「……谢谢。」
「一会儿给你繫上。」我笑着回答。「比起那个,这样好吗?虽然是只能放任那个男人自由行动的状态……但是果然倖存下来的那个家伙就是犯人吧?」
「即使他是犯人,也还不能解释密室杀人。」
门被锁上,大厅的纤维地毯上没有脚印。
窗户也从内侧上锁,周围的雪地上也没有脚印。
在这种情况下。犯人是如何入侵室内,用刀刺中被害者,然后从房间里出来的呢?
而且包括被害人在内,所有人都是被手铐以圆环状铐在一起的状态。假设兇手是内部犯的话,难度实在是太高了。
「结姐姐大人,昨晚是怎么样的?」
「……诶,什么?」
「奇怪的声音——有没有听到像是发动机工作时的声音?」
「啊、对了对了,就是那个!我也听到了,我记得大概是半夜三点左右。低沉的声音持续响了几分钟……本以为已经停止了,可过一会儿后,同样的声音又持续了几分钟…听到的就只有这两次。」
「是的……我觉得前一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也和那个是一样的。真遗憾,昨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倒下的话,也许可以调查更多。」
「我就想着雾切妹妹大概会这么说,所以我替你调查了一下。其实昨晚,我也模仿了雾切妹妹,从门洞一直盯着大厅。」
「不愧是你,结姐姐大人。」
「嘛…老实说,虽然中途也有迷迷糊糊的时候……至少在我监视期间,没有来往于大厅的可疑人物。然后当听到奇怪声音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,但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,当然天花板的穹顶也是一直保持原样。」
「但是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动,而且那个应该和密室有所关联。」
「嗯,但是……什么东西怎么动才能使得密室成立呢?比如说犯人的房间里有隐藏的门,可以用某种机关打开什么的?如果犯人和被害者的房间通过秘密的地下通道相连的话,就有可能行兇了吧?」
「是啊,但是先不说犯人的房间,被害者的房间里没有可以作为出入口的暗门。房间不是很大,不可能会看漏。」
「嗯……即使有秘密的通道,如果不是锁链长度能到达的範围也没有意义吧。这样想的话,密室出入口的位置应该会被逐渐排除出来……」
比如说从窗户上到屋顶上,走这条路进出犯罪现场的话,因为锁链的长度不够所以是不可能的。
「那么说来…听到那个机械的声音的时候,最初是在看着大厅的,第二次是看向了窗外。我是想着外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动,但是什么都没有。比如……整个馆都在旋转什么的,姑且是这样期待着的。」
「结姐姐大人的想法总是很夸张呢。」
「不不,很普通哦。只是回顾了一下至今为止的『黑之挑战』,感觉移动一座建筑物这种程度的事情,是不是也可以很轻易就能做到呢。这次的成本也非常的夸张。」
「将建筑物移动……」
雾切突然站了起来,把窗帘拉开了一个小缝。
眺望窗外。
「总是在下雪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