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8 第零騎士團②

全身受到强烈的冲击，休的意识缓缓复甦。意识一回来，休做的既不是叫喊，也不是睁开眼睛。

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自己已经醒了，休继续闭着眼睛摸索着现状。第零骑士团作为精英一直以来接受着各种各样的训练。玛那源的吸收量暂且不提，但在遇上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上，可不打算输给宝物猎人。

调整呼吸并尝试把握状况。手脚可以动。没有被绑住或是被特意做了什么的样子。脖子隐隐作痛，这应该是丧失意识的主因。

并没有掉以轻心。儘管如此，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。兇手是谁连推理都不用。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，可以毫不犹豫地攻击骑士的人是有限的。

虽然听说过他们很残暴，出手很快，但《叹息的亡灵》——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……了解得太肤浅了。

调整呼吸。脖子仍然隐隐作痛，但好像没有出血。指尖也没有不听使唤。看来再怎么样《绝影》也不会突然就杀了面带笑容靠近的人。

现状应该不算坏。即使是普通骑士无法忍受的过激对待，休也能忍受。说到底，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贵族能够很好地与《千变万化》来往，这种程度的障碍是可以预期的——。

自己的话能做到。就在休为自己打气时，耳边传来了对话。

「克莱伊酱，这家伙呀……用邪恶的眼神看了人家！绝对是、克莱伊酱的敌人对吧？吶～？」

「！？？哎？看？看了？」

「呃……伪帅哥、二号…………」

来势汹汹的莉兹・斯玛特的声音。心不在焉的男人的声音，还有像是感到意外般的少女的声音。

休被狠狠地踹了一脚，在地板上翻过身，随后冰冷的靴型宝具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踩在休身上。只允许第零骑士团穿着的特殊合金铠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看起来很纤细，力量却很惊人。就算在被认为是骑士团中水平最高的第零骑士团里，也很少有人能凭单纯的力量压扁铠甲。

休一边忍受疼痛，一边继续装作昏迷，耳边传来了热切的声音。

「吶～？穿成近卫的样子就是说不是一般人对吧？虽然没有杀意，但眼神很奇怪，绝对是敌人对吧？」

「姊姊大人，请、请冷、冷静下来——」

到底……在说什么？

休那时只是看着而已。当然不能说不是别有用心，但别说杀意了，连敌意都没有。居然说是因为…………眼神很奇怪？

还想着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被攻击，这根本无法理解。再说会被《绝影》吸引目光的人本来就很多吧，难道总是这样做吗？

迅速抑制住剎那间涌出的疑问。不行，无论如何也要取得成果。弗朗茨团长对休肯定没有期待，但正因为没有，在这里取得成果是有意义的。

快想想。只是找借口是没用的，必须找到突破这个狂战士的方法——。

「闭嘴，缇！吶～！克莱伊酱，这是功劳一件对吧？你看，克莱伊酱！这家伙，明明已经醒了，却还装作昏迷，绝对有什么阴谋诡计！」

「！？」

竟然、暴露了！？

被踩得更用力了，休急忙睁开眼皮。虽然想立刻改变姿势，但从上方施加的力道让身体连丝毫转动都不允许。

呼吸困难。痛苦的呼气从张开的嘴唇中漏了出来。视野中可以看到，双眼炯炯有神的莉兹和作为她弟子的黑髮少女，以及——深坐在沙发上，一脸呆样的黑髮青年。

一瞬间忘记了痛苦。乍看之下并不强大且不怎么起眼的黑髮男人。这与从弗朗茨团长那里听来的《千变万化》的特徵是一致的，但这个青年看起来比预期的还要不像等级8。

这根本——不知从何抬举。即使是打算捨弃自尊来谄媚的休，即使是一直以来遇上什么样的蠢货都能不断讚美的休，也——完全找不到任何优点！

完美的拟态……不，这真的……是拟态吗？

檯面上流传着的《千变万化》的情报和其他高等级猎人相比要少得多。特别是容貌的部分几乎没有什么描述，但那个理由现在明白了。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。

说到底，跟人说等级8的猎人是一个一脸呆样的黑髮黑眼男人也没有人会相信吧，说的人反而会被人怀疑没有看人的眼光。

《千变万化》的目光转向休，但并没有看着休。

那种达观的表情，说得不好听点，就是什么都没想的表情，看着就令人不安。

无论怎样的阿谀奉承都联繫不上的压倒性的无能脸。

怎么办？该怎么做才好？怎么做才能讨好这个男人，以突破困境并达到目的？

话说回来，这个男人为什么对于队伍成员踩着无辜的骑士这点什么都不说！？

微微抬起颤抖无力的指尖，敲了敲地板。然后，《千变万化》终于有动作了。

什么都没想的脸露出空洞的微笑，看着莉兹。

「很、很好很好，做得很好。做得很好喔，莉兹。好棒好棒。」

「哎？真的？人家、做得很好吗？」

「……嗯嗯，是呢。」

这是至今为止见过各种队伍的休从未见过的景象。

宝物猎人给人的印象多是粗暴的，但仅看高等级猎人的话，并不是这样。探索者协会赋予的认定等级是宝物猎人的实力保证，也是对探索者协会来说可以依靠的程度。通常，探索者协会不会对人格方面有问题的成员赋予高等级的认证。在高等级猎人中，虽然独行的人也很多，但如果是率领队伍的人，基本上都是凭藉着超凡的领袖魅力，完美地统率着队伍。

但现在却是……好棒好棒？嗯嗯，是呢？

这根本——不是可以称为统率的东西。

「很～好很好很好，莉兹好棒好棒。好乖好乖好乖。」

「欸嘿嘿。人家呀，认为克莱伊酱绝对是希望把这家伙带过来的。」

「乖乖乖，好孩子好孩子…………已经可以放开了喔。」

「那么像卢克酱和露西亚酱那样，也给人家咒物好吗？」

「好孩子好孩子……坏孩子好孩子……好乖好乖……」

压迫感消失了。按住胸口站起身来的休，映入眼帘的是，不停抚摸着莉兹的头，眼神死的克莱伊。

这一刻，休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，受到了冲击。

克莱伊只有嘴角挂着笑容，机械性地抚摸着莉兹的头，相对之下，莉兹的双眼却炯炯有神，充满了生命力。拥有能从休的视线中看出真意（虽然是否正确有待商榷）这般技能的盗贼，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克莱伊的样子。

不过不管怎样，这种反应——竟然能让二话不说就击晕身着第零骑士团正装的休的战斗狂，态度转变到这种程度，这是何等的力量！

休一直以来也是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往上爬。正因为如此，才能明白。用演技操纵人是很难的，但要不用演技就操纵人，难上加难，用这么随便的应对还能操纵自如，简直是——。

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把《绝影》调教到这种地步的？

问出情报的任务已经无所谓了。那一瞬间，休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《千变万化》被说成是神算鬼谋，并且不可理喻。一直以来，休被人捧着是因为休的能力取得了好评，但《千变万化》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受人爱戴的？《绝影》到底是看中了他什么？

「人家的师父呀，也说了想见见克莱伊酱！可以来吗？」

「好孩子好孩子，莉兹真的好棒啊……很好很好。」

「什、什么都不好啊，Master……」

听到傻眼的黑髮少女所说的话也毫不动摇的那个身姿。温和的微笑和乾巴巴的声音——毫无疑问。

眼前的克莱伊・安德里希——完全没在听！

而且，没在听的样子还是用全身的姿态来表现的。即使是老奸巨滑的贵族和商人，也不会採取这样的态度。首先，就没有採取的必要。

这难道是——作为等级8而有的特性吗！？

这种习以为常毫无干劲的态度——以及，儘管如此也坚定不移的莉兹的爱戴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。

想要知道。这种力量与至今为止存在的任何帝王学都不同，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东西。而且，有了这个技能，休一定能爬得更高。

想要知道。这个力量的秘密！如果在他的身边，就能理解这个力量的真相吗？能成为自己的东西吗？

完全放弃思考并抚摸着莉兹的克莱伊，越看越像个大人物。

这时，克莱伊的目光第一次看着休。他缓缓地眨着眼睛看了休一会儿，然后用力地点头，对莉兹说。

「好乖好乖好乖，莉兹…………回你自己的座位。」

「诶～，克莱伊酱，咒物呢？」

「好孩子好孩子……」

「师父呢？」

「…………好孩子—！」

明明对话根本没有成立，莉兹却鬆开了紧贴着的身体，腾出空间。克莱伊露出虚无的微笑，举止落落大方地跷起了腿。

那一瞬间，休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尊敬。身体自然地摆正姿势，手掌着地，低下头。

「克莱伊桑，请——收我为弟子。」

「啊～，弟子，弟子呢。嗯嗯，是呢…………哎？」

面对不顾身分，甚至忘了报上名字，也忘了体面直接土下座的休，《千变万化》发出了至今为止最呆的声音。

§§§

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我向下看着深深地低下头的骑士青年，只是逃避现实地眨了眨眼。

来帝都已经很长时间了，也有好几次被人请求收为弟子，但被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骑士土下座还是第一次。

而且，这次我什么都没做。当我毫不掩饰困惑地环顾四周时，与跟着莉兹一起来的缇诺对上了眼。和我一样困惑的缇诺慌忙说道。

「真、真不愧是、Master……什么都没做、就让骄傲的第零骑士团的骑士、土下座……真不愧是……等级8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