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-轻文事务所
图源:skyser
翻译:笔君
协力:墨君
前些天,樱花的花瓣完全丢掉光了。窗外的树枝上,填上了茂盛的鲜绿色。在五月澄凈的阳光中,茧墨倾斜装入热可可的杯子。
她撑着脸,躺着的样子,就好像中世纪的女王。
只要她存在的空间,便会偏离现实。
纤细而白皙的手,连手背都被精緻的黑色蕾丝所遮盖。在连衫围裙式不算香艳的黑色连衣裙下,附着豪华饰边的长裙展开着。涂上黑色指甲油的指甲,凸显出雪白的脸颊。还是一副打扮的过分花哨的样子,茧墨沉下大大的眼睛,细语道
「小田桐君……」
「是,小茧」
如今传来快死掉似的声音。颤抖的响动,就好像罹患发烧的人发出来的声音。我半阖眼地点点头。
「——————好无聊啊,是吧」
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。
「哈哈哈哈,还真只会说这个呢,小茧」
这话差不多也听腻了。
茧墨对哈哈大笑的我投来尖锐的视线。她不满地噘起嘴说道
「才不是哈哈哈哈哦,小田桐君。无聊就是无聊,我也束手无策啊。能够治疗无聊的东西,这个世上只有一个。那就是娱乐。你既然是助手那就有点助手的样子,在发笑之前,先给我去找点乐子吧」
「所以说,不要只有自己方便的时候才把我当成助手。既然这样,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?偶尔尝试出去走走怎么样?」
我笑着尝试提议道,然而茧墨耸耸肩,用哀愍似的眼神说
「哎,那种漫无目的的閑逛就免了。只是在路上行走就能得到乐趣,难道你是笼子里的仓鼠么?」
我看上去哪里像喜欢睡起焦来缩成一团的小动物了。
我抹去笑容,再次半阖眼盯着茧墨,而后,她一脸不满的回应道
「怎么了,怎么了,你这张不耐烦的脸是怎么回事,小田桐君?你才是完全没有理解事态的严重性。无聊有时候能够杀人哦?因为人不可能仅仅依靠本能而存活呢。娱乐或多或少是必须的。我真要是打了麻药,你打算怎么办?」
「到那时候,我就把你扔进医院」
「谢谢你如此健全的回答,小田桐君。竟然敢送我住院,比我想像中胆子更大呢」
茧墨露出猫咪一样的眼神,笑起来。我耸耸肩,回答她
「因为,这是助手的义务吧?」
小茧要是成了废人,也很伤脑经。
华生对福尔摩斯打麻药的事,应该没露出过好脸色吧。
茧墨一时瞪着我,但她又避开视线,叹了口气。一边啜着热可可,一边说道
「小田桐君变成薄情的人了呢。你,最近是不是有些蹬鼻子上脸?」
「托你的福,我似乎适应小茧的步调了」
又要继续受她折腾了么。
我露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慈爱的笑容通告后,茧墨放下茶杯。就这样,茧墨倏地把脸埋进靠垫里。我听到不满的呢喃
「……真没意思啊」
这话听起来真不错。
我无视趴下的茧墨,向窗外眺望。真是适合打扫的绝好天气。我下定决心,今天要用水将整个房间擦一遍。从叶樱的缝隙投射下来的光满十分美丽。枝头上,已经一片花瓣也不剩了。缤纷绚烂的怒放之花,如往年一般消散。
春之余韵,已蕩然无存。
自日斗再次出现然后消失的那天起,肚子保持着沉默。我双手放在比以往更加稳定的那个地方。视线移向沙发,只见茧墨完全躺了下去。她獃獃的望着天花板。虽然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,但似乎相当无聊。
那次事件之后,我过上了扭曲却平稳的生活。
没有能够称得上事件的事件,温韵的日常持续着。
我叹了口气,走近沙发,打开电视。电视里传出明快的曲子。茧墨对我露出露骨的不满表情,但这不关我事。我可不想去找茧墨所说的那种娱乐。这里只需要一般的娱乐便足够了。
「偶尔也看看电视怎么样?最好还是学会一些消遣的方法哦」
然后,所谓的常识也得稍微具备一些。
我换到新闻节目的频道。要说能调动茧墨兴趣的节目,不会很多吧。不过,白天的节目主要是综艺节目的重播。茧墨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高兴。我高速地更换频道,按遥控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。
『今天是开张首日。请看,人们排起长队……从一大早起就等待着开店,已经人满为患』
播报员用明快的声音指向队列。似乎是新的服装城要开张了。画面切换,放映出了现在楼内的情况。人声鼎沸的店内洋溢着活力。商城位于远离市中心的地方,商品的平均价格似乎也恰如其分的便宜。这不是特别能激发人兴趣的内容。我不觉得茧墨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。
不过,不知为何,我没能更换频道。
异样感在我脑内激烈的敲打,鸣响警钟。我背脊战慄一般,感受到一股寒气。但是,这份感觉慢慢稀薄。当我以为这是错觉,準备更换频道的瞬间。大楼的外观再次放映出来。
视线与某种东西相重叠,撞在一起。
我全身冒起鸡皮疙瘩。
以黑色夜空为背景,耸立着不太洁凈的大楼。人气低迷而不祥的外观,被有机的放映出来。就好像巨大的生物蹲在那里一般。不过,影像在下一刻消失了。之后只留下在充斥着喧嚣的建筑物。
「……怎么、回事?」
我怀疑是自己的幻觉,擦了擦眼睛,但即视感没有消失。随后,茧墨懒洋洋地翻身趴了起来,说道
「——————是那个地方呢」
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双眼。令人不悦的情景快速回放。
不留空隙,密密麻麻地吊着的人的身体。
朝黑暗的地面下落的,红色的纸伞。
发出倾轧声上升的电梯。
向遥远的道路上滴落的血滴。
因为,我的肚子受伤了。
肚子撕扯般疼痛。孩子对我的动摇做出反应,用力地翻滚着。我一边抚摸肚子,让她冷静下来,一边獃獃的注视着电视。眼前的喧嚣和那时的情景相隔甚远。但是,那里无疑就是那个地方。
「真怀念呢」
茧墨缓缓起身。然后悄然说道。
「In Paradisum dedut te Angeli;」
不曾适应的发音,在我耳朵身处播放。
此刻,我被迫回想起两年前的岁月。
腹中刚刚怀上鬼的,那段地狱般的岁月重现了。
与此同时,我感觉再次听到了茧墨的声音。
『愿天使指引你往生乐园』
如祈祷般,平静的声音。
* * *
「——早上好,小田桐君」
有人在对我细语。缓缓睁开眼后,我与猫咪般的眼睛视线相接。周围漂浮着浓烈的铁鏽味道和浓郁的甜腻香气。截然迥异的两种东西交织在一起,刺激鼻腔。
这是,巧克力和血的味道。
少女摆出笑眯眯的不祥表情,笑起来。
我理解现状之后,缓缓回应她的问候
「…………早上好,茧墨小姐」
日斗让我腹中怀上鬼,已经过了半个月。
从在这栋高层公寓里度日开始,已经经历了很长的时光。
醒来的时候,茧墨出现在眼前这件事,我总算习惯了。披着白衣,下面穿着哥特萝莉装的她,缓缓从我身旁离开。浓烈的甜味和铁鏽味离我远去。
白衣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。
看来,我的肚子似乎打开了,然后昏迷过去。
目送着白衣的背影,我触摸肚子。伤口已经堵上了。但是,肌肤下面确实有东西正蠢蠢欲动。小小的脚用力踹着我的肉。
————令人生厌。
一阵呕吐感涌上来,我按着嘴,抬起脸。茧墨咬着巧克力。松露巧克力奇妙亮泽的断面映入眼睛。那种写实的感觉,让我联想到某种脏器。此刻,胃液快要逆流上来,我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对痛苦的我,茧墨看也不看。
她的身影,只能让我觉得那是非常不祥之物。
在樱花盛开的树道,我被茧墨收留,带到了这栋高层公寓。我腹中所怀的是怎样的东西。日斗是何许人也。接受了有关这些的说明之后,我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。
名义上我是她的助手。茧墨自称是灵能侦探事务所的所长。可是至今为止,事务所没有接过一次委託。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作为事务所的正常机能。我只是怠惰的在她的屋里度日,如今除了做杂务之外,没有什么符合助手这个身份。
茧墨似乎也没有对我抱有更多的期待。
她说,她对我腹中孕育的东西『很感兴趣』,所以收留了我。
完全看不出她对我个人的举动和言行感兴趣。她对我痛苦不堪的样子也毫不在意。脱掉白衣的背影转过来。哥特萝莉装装点的奢华身姿,给了平日的我些许慰藉。不过,挥之不去的厌恶感爬满我的全身上下。
她的心和思维方式,作为人类存在着某种缺陷。
她是日斗的妹妹。这个事实从我脑中飘过。
在告诉我静香之死的始末之时,她依旧在笑。
听说静香跳楼之后,尸体没有被找到。
失去子宫的她的尸体,消失了。
「反刍不容置疑的事实,实在称不上健康哦?小田桐君」
茧墨突然如此说道。我应该什么都没说才对,可她缓缓地向我转过身来。
「我要说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。已经将美味品尝殆尽之后的尸体,对狐狸而言不过是累赘哦。这比她的死被当做离奇死亡或者他杀要好,不是么。这是日斗为了再次和你戏耍的顾虑。不过我知道你每次回想起来,都会变得很不快。总比被警察抓走要强吧?这种事情,乾脆别去想了」
的确,我可不想被抓住。
不仅肚子里怀上了鬼,还要摊上杀人的嫌疑。
这与堕入地狱没什么区别。
不过,现在的情况也很相似吧。
由于静香的死被掩盖,我和静香的失蹤一直被当成了私奔。
我腹中怀上了鬼,险些被杀,现在在这里苟延残喘。
但是事情的真相,我的朋友和家人中,没有任何。
这个事实让我想吐。
而且,还有另一件事,我现在仍旧无法忍受。
我一回想起那件事,肚子便立刻痛起来。但是,我没办法不去想。连我自己都知道,我的眼神渐渐变得险恶。而后,茧墨贼贼地笑着说
「能不能不要露出这种眼神?静香君的双亲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哦?不过,这也无可厚非。毕竟错不在我。因为,你喃喃呓语的愿望,我可是想过要好好帮你实现的呢」
茧墨愚弄我一般挥动黏上巧克力的手指。
不要动不动就读取别人的思考,真恼火。
我咬紧嘴唇,将想要如此大吼的冲动按捺下去。她说的没错,这正是我无法忍受的事情。她不顾我的糟糕心情会不会让我变得暴躁,接着说道
「他们的回答的确是『女儿是死是活都无所谓』。然而,这并非特别冷酷无情的回答。他们的确是存在血缘关係的人,但仅凭这样的理由,是不能期待别人的爱的。温暖的关係在生前都不曾有过,岂能又在死后构筑起来。就算能够构筑,也不过是假借同情之名的伪善罢了」
茧墨似乎因为我拜託,将静香的死讯传达给了静香的父母。但是,他们拒绝了这个行为。他们用一句「无所谓」,打断了茧墨对女儿出事经过的叙述。
对无谓之人,无需挂念。
「——这种感情,本身就是司空见惯的哦」
她说的确实在理。而且,这件事已经过去。反思也于事无补。只用将它无视,作为无可奈何放弃掉就够了。
但是,如果我认同了这样的行为,我心中的某种东西就会坏掉。静香悲痛欲绝的叫喊,如今依旧残留在我耳中。
我想要的,只是一个幸福的家。
这种微小的愿望,化作了极端扭曲的形式。她就是如此渴望得到别人的爱。她一直都不曾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勒住了对方的脖子,一直依靠着他人。在察觉到再也不会有人愿意拥抱她的时候,她了断了自己的生命。
她真正的家人,就算在她死后,也依旧没有接纳她的存在。
她从屋顶上跳了下去,永远都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拥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