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张开眼睛,只见那是一间白色的房间。
白色的天花板、白色的墙壁、白色的地板,放了一张白色的椅子,然后我正在一张白色的床上。我没有看过白成这样的房间,不过真正奇怪的地方不仅于此。
天花板和前方左右四面墙壁。
那些地方密密麻麻地——贴着我妹妹真白的照片。
穿着国中制服的真白、穿着围裙做菜的真白、背着小学生书包的真白、穿泳装的真白、穿着单薄的真白、学步的真白、刚出生的真白……各种真白。
那里有最近的照片、久到连我都不记得的照片,还有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拍的照片,所有关于真白的照片都一应俱全。
这里是怎么回事?该不会是真白纪念馆吧?不不不,那是什么啊。
想点更实际的事吧。
这个充满了好可爱好可爱真白的空间……哼,答案我全都明白了。
「原来如此——这里是乐园吗?」
「不是喔。」
我当场遭到否定。
这样啊,不是啊……那说真的,这里是哪里啊?
我缓缓移动视线,就在我的视线前方——我发现一位熟悉的少女身影。
「……你为什么在这里?」
「没为什么,因为这里是芙蕾亚的秘密基地。」
——芙蕾亚?
那个注册商标是银髮碧眼,以及时髦羽毛帽子的娇小女孩,不知为何正穿着不曾见过的神秘白洋装,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吧?
在我眼前的,是真白的好友——来卷芙蕾亚。
「你记得快醒来前发生的事吗?」
这个芙蕾亚提出问题问我。
该提出问题的人是我才对。不,等一下,快醒来前……?
只要想出那件事,似乎就能解开所有的谜题——
然后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。
浮现在我脑海中的,是莉昂勉强笑着的哭脸。
【插图】
我坐立难安,从床上一跃而下。我想离开房间时才发现,这个房间,没有门,也没有窗户,是连推理小说都会为之惊讶的完美密室。
「你可以不用那么慌张喔,因为这个房间的时间是停止的。」
芙蕾亚说明似地告诉我:
「所以不管在这里休息多久都没有关係,请你在大量真白照片的围绕下,尽情疗愈疲惫的心吧。」
「……芙蕾亚,你究竟是什么人?」
我戒备地问。
我眼前的少女,毫无疑问就是来卷芙蕾亚。
可是,至少她不是我所知道的芙蕾亚。
——其实,芙蕾亚和君色哥一样,都是魔术师喔。
昨天芙蕾亚说的玩笑话,忽然在我的脑中复甦。
不会吧?芙蕾亚无视事到如今才怀疑那是事实的我。
「——魔女(Strega)——」
她像唱歌似地说出那个名称。
「——如果要芙蕾亚说个称呼的话,就只有这个吧。」
我一直凝视着芙蕾亚的眼睛。
「魔女……?不是魔术师吗?」
「不是,芙蕾亚是异界人,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喔。」
「啊……?异、异界人?那个,该不会——」
「你好像想起来了呢。」
我昨天才刚听到那个关键词。
异界——莉昂的首席魔术『界门』连结的另一边,和这里不同的世界。
据说《大家族》计画要复活的魔王,就是统治那个世界的王。
「芙蕾亚的目的,是要阻止魔王复活。因此,芙蕾亚从之前就在保护着身体寄宿着『凶星』的真白。也就是说,芙蕾亚是君色哥的伙伴。」
这微笑的少女——的确就是真白的好友,来卷芙蕾亚。
不对,等一下等一下。
芙蕾亚应该只是好奇心旺盛、很会配合气氛、很喜欢有趣的事,这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才对。她突然说自己是异界人——
「——我无法相信,应该说……我没办法接受。」
「这是事实。实际上,芙蕾亚之前已经保护真白好几次了。」
「就算你那么说——」
「例如之前去逛街的时候。君色哥你们受到《大家族》的魔术师袭击时,芙蕾亚也一直待在真自身边。一个月前的战斗的时候也是一样。」
「你是指真白被『暗陶艺师』拐走时的事吗?别开玩笑了。那时救了真白的人是我。要是你一直保护着她,为什么那时候不出现?」
「那是为了君色哥。」
「为了我?」
「是的。那时要芙蕾亚介入,三两下收拾敌人是很简单;可是那样的话,君色哥就当不成主角了吧?因此,顾虑自己,自认很厉害的芙蕾亚隐身到后台,把精彩场面让给君色哥。」
「这样啊,反正话是随便你说嘛。」
啊啊,这就是芙蕾亚平时常说的玩笑话。我摇摇头。
「那么芙蕾亚请问你——真白去学校的时候,君色哥心中难道不曾怀疑过,为什么明明自己不在旁边,『凶星』也没有发动吗?」
这个问题我想当作没听到。
我打算这么想,芙蕾亚却攫取了我的想法。
「为周围散布不幸的潜在魔术——『凶星』,它是自动发动的,真白本身无法控制。若放着不管,必定会成为大灾难。」
「真白的『凶星』会消耗魔力。它所必需的消耗魔力和真白拥有的魔力总量几乎一致,所以只要有我在旁边,『契节约』的影响便会增加『凶星』的必需魔力量,陷入魔力不足的『凶星』最后将会无法发动而结束。但是潜在魔术就算没有发动也还是会消耗魔力。就是这么回事。」
「你还知道得挺多的嘛。」
「所以,例如早上刚睡醒时,充满魔力的真白不是会发动『凶星』吗?此时由我来发动『契节约』,如此一来即便『凶星』擅自发动,也会变成『魔力不足』的状态,真白那一天的魔力很快就会归零。就算她去学校我不在她身边,但因为她本来就没有魔力了,所以也不用担心『凶星』会发动,根本没什么好怀疑的。」
「照道理来说或许是那样吧,可是事实并非如此。」
「你说什么……」
「因为,那是不清楚『凶星』的魔术师们擅自推测的吧?」
——我不禁把手放在口袋里的『终端图书』上。
芙蕾亚说的没错。我自以为了不起地侃侃而谈的高见,全部都是从玲树那里现学现卖的知识。不对,是推测。那家伙说过,不管是对于真白的魔力,还是对于『凶星』,她们明确知道的事情很少,现在还处于摸索的状态。
证据之一就是——我的『终端图书』,无法观测真白的魔力值和『凶星』的消耗魔力量。原因不明。唯一知道的事实是不管试几次都不行这件事。
「……芙蕾亚,你是想说你知道我和玲树都不知道的『凶星』的秘密吗?」
「是的。我就开门见山地说,真白的『凶星』和君色哥的『契节约』不一样,不是经常发动型的潜在魔术,是随机发动型的潜在魔术。」
「随、随机?」
「因此如果用刚才君色哥所举的例子来说的话,『凶星』并不是一定会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发动。就算『契节约』在附近,但只要不使用魔术的话,它就是无害的,所以真白的魔力也不一定会归零。」
「……所谓的随机,就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发动。也就是说在真白去学校,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,也很有可能发动吗?」
「是的,此时登场的就是真白的骑士——芙蕾亚。」
芙蕾亚当场转了一圈,洋洋得意地让纯白的裙子飘起来。
「因为芙蕾亚是真白的超级好朋友,我们在学校都形影不离。芙蕾亚虽然不能像君色哥一样防止『凶星』发动,但可以使它让周围不幸的特性无效化。」
「也就是说,什么嘛,你不是在实质的意义上守护真白,而是守护真白避免『凶星』发动所产生的不幸现象,你想说的是这个吗?」
「是的。总而言之,就是像守护灵一样。」
「……那我问你,让『凶星』的效果无效化,具体说来要怎么做?」
「把她和周围隔绝起来。」
「隔绝?」
「真白为什么没有朋友,君色哥你都不觉得不可思议吗?」
我的心脏激动地跳动。
好像有什么连繫着似的。乍现的想法在脑中宾士。
「这个嘛,为了不让学校的人受到『凶星』影响,芙蕾亚把真白与周围隔绝,把她孤立起来。请把它想成是一种认识结界。因为有了这个,所以周围的人无法和真白产生深刻的关连。就算再努力,顶多也只是『借我橡皮擦』、『嗯,好啊』这样而已。例外的人基本上是经由君色哥接触的枣学姐和雏森庄的房东小姐,还有以小忍为首的键宫家的所有人——不过,这个隔绝,製作时本来就是对魔术师无效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已经目瞪口呆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吗?」
我并不是目瞪口呆。
芙蕾亚为了守护朋友,隔绝真白。
为了那个目的,使真白不能交新朋友。
「你可以生气,也可以骂芙蕾亚喔?」
芙蕾亚讪笑的模样,简直像是希望我骂她一样。
可是——我并不想那么做。
「如果你只是隔绝真白之后把她放着不管,我就不会原谅你了。可是,芙蕾亚,你不是成为真白的朋友了吗?」
那才是为了真白着想所选择的行动吧。
「所以我身为哥哥,该说的话只有一句——谢谢你守护真白。」
我道出感谢之意之后,芙蕾亚的脸上稍微浮现惊讶的表情,然后她笑了起来。
「是的,因为芙蕾亚最喜欢真白了。」
我也有同感,由衷地。
「——那,这件事先放一边。」
「什么?」
「芙蕾亚完全是站在真白这边,你不是魔术师而是异界人,而且想阻止魔王复活,也知道我们所有的事,是个超越常理的存在——这件事我勉强能理解了。」
「连芙蕾亚自己都觉得很神秘呢。」
「没错,很神秘啊。我不知道你的立场是什么,若从目的和行动来看,我明白你是我们的友方,是《大家族》的敌人;可是玲树她们和《Society》怎么样呢?说起来,其他魔术师知道你的存在吗?」
「儘管那是芙蕾亚希望能模糊掉焦点的地方,不过太神秘也会降低好感,所以芙蕾亚就回答你吧。现在知道芙蕾亚真实身分的,只有君色哥而已。毕竟芙蕾亚是超越常理的存在。」
「你也是个和玲树有得比,说话很会装模作样的人啊……你不打算再告诉我更多事吗?像是和魔王之间的关係,或是像这样只对我表明真实身分的理由之类的。」
「君色哥也太好奇了啦。不过,说得也是。要芙蕾亚告诉君色哥,对你表明真实身分的理由,以及招待你到这个秘密基地来的理由,倒也不是不行。」
「麻烦你务必告诉我。」
「因为君色哥太不干脆了。」
「……啊?」
我不禁一脸严肃地反问。
芙蕾亚也一脸严肃地继续说:
「你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回覆莉昂学姐的告白,拖到最后她让你睡着,把你丢着自己去赌命作战。我想帮助这样的君色哥。」
我一边按着眉心,一边寻找我应该要说的话。
「……你知道我和莉昂之前的对话?」
「因为芙蕾亚是超越常理的存在。」
来卷芙蕾亚。属性,异界人;以及,有任何可能性。
没想到在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即将接近核心时,结果又回到原点来了吗……不,那也是我不能忽视的问题。只是没想到会被芙蕾亚提出来。